第(2/3)页 有的人追逐权力是为了权力带来的其他,有的人则是为了是权力本身。他目前还不清楚松本清张答应合作是为了什么,可绝对不可能是为了横滨。 这是和他毫不相干的陌生城市。 入野一未则不一样。 他的目的依旧藏匿于淡漠的眼神中,曾做过的事情是真实存在的,他改变过这所城市,用他黑色的文字向这里的人发出呼喊。 他似乎总是关注着城市中的每个人,一如即往。 这次他的突然出现,又是为了什么呢? 森鸥外低低问:“您看见了什么?” “一些您早已看见的东西吧,只不过比您的视野要来的狭窄。毕竟我才刚回来。”入野一未浅笑说,“所以我才会前来拜访,希望您能满足我的好奇心。” “只是好奇心?” “怎么说呢……其实我在准备新的稿件。在冥思苦想的时候看到了新闻,还真是轰动的大事啊,武装侦探社居然上了通缉名单。” 一未靠在沙发椅背,感叹着:“而我为数不多接触过的横滨的人,对此也是反应各异,这让我有了额外的感触。” “愿闻其详。” “他们对此视而不见,不管是被通缉的人,还是他们被通缉的原因。他们有的对此茫然无知,有的知道正在发生着什么,更多的则是压根不想知道。” 森鸥外:“明哲保身罢了。” “真的能做到明哲保身吗?” “您有何见解?” “一些灾难发生的时候,通常是悄无声息的,只有当人在尘埃落定之后意识到了,才会误以为那是被烈焰焚烧的壮烈惨象。” 入野一未斜头看向森鸥外,他很放松,谈话的姿态和多年前在咖啡店一样,完全没有面对的是一个黑色组织首领的严阵以待。 “说起来,那应该是算是对自己当初不作为的宽慰吧,「那是如此来势汹汹,即便我螳臂当车,结果也不见得比现在要更好」——差不多是这样的想法。” 见森鸥外眼底的暗红闪了闪,一未又摆手补充说,“啊,请不要误会。我从来没有鼓动任何人做任何事的打算,我说过的吧,「不经过自己思考作出的决定,是很容易在事后后悔的」,如今我依旧持相同的观点。” 森鸥外沉默了半晌。 这话由入野一未来讲实在是太没说服力了,如果他的话还不能算是一类「鼓动」,那么一定是「鼓动」的阐意本身出了问题。 森鸥外的脑海中涌现出了很多念头。 武装侦探社的事情当然是有人刻意为之的,他比谁都要清楚这一点,谋杀政府高官是他们最不可能去做的事,没有之一。 而对于下发的通缉,港口mafia没有必要刻意回避,侦探社的人不会那么轻易地被摧毁。 如果他们真的败得惨烈,那或许只能证明一件事——这不是能站上谈判桌的对象。 稍微搭把手无伤大雅,要倾尽心力去协助?森鸥外对此持有保留态度。 森鸥外本来以为,接下来,入野一未会继续深入谈论这个话题,直到成功改变自己的想法,达成他的某种目的。 而事实却不是这样,一未浅浅伸了个懒腰,再次开口的时候,说的完全是不相干的其余话题了。 不算枯燥,但和最初提及的「横滨」与「武装侦探社」相比,显得格外轻飘飘。 不过森鸥外依旧和入野一未展开了点到为止的探讨,一如当初那样。不算热情,也不存在敷衍。两个心智健全的成年人,在相互交换对于同一件事的不同意见而已。 等到一未聊到尽兴,他从椅子上站起来。 “那我也差不多该告辞了,真是抱歉。每次和您畅聊总是止不住话匣,很招人烦吧?” 他语调温和随意,没有姿态可言,只是站起来之后不免有了高低差之分,让森鸥外必须仰视才能看清他的眼睛。 谈判心理学中有这样的说法,一旦你仰视某人,心理自然就会处于弱势。 “不,没有那样的事,即使是无伤大雅的闲话,我也随时欢迎。”森鸥外说,“只是我原本以为老师前来是带着「目的」的,目的才是行动的本源,不是吗?” 一未摊手:“我已经达成目的了,医生先生,您在一开始就慷慨地向我展示了态度,这样就足够了。” “对您而言,我的态度很重要吗?” “对横滨来说很重要。”一未笑。 唯独在横滨,公允不是维持秩序的标准,血与死的社会丛林中,暴力天然是一种权威。 入野一未需要知道现在风向指向何处,这股风是顺风还是逆风都无所谓。 「港口mafia没有参与进针对武装侦探社的行动,他们保持着『中立』,一如这所城市的大多数人。」 他再次向森鸥外道别,跟着中原中也往外走。 在门口处,他又听见了医生不轻不重的声音。 “您总是善于让人想得更多,入野老师。”森鸥外说,“这种煽动性甚至令我有些毛骨悚然了。” 没有明确目的的行动永远是最令人牵挂的。 森鸥外还清楚记得当初入野一未的那些话。 ——光是制定出一个「最优解」还远远不够,当笔下的角色有了灵魂,也就有了思考,他在不断成长,想要抵达最初预想的结局。 ——困难的永远不是剧情如何发生,而是如何按照角色的思想,让一切合理化,等所有人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站在了终点。 毫无疑问,总结出如此经验的入野一未深谙此道。 森鸥外沉声说:“至少现在,我很想知道,您到底想让我做些什么。” 这话让中原中也压了压帽檐。 房间依旧昏暗,这次森鸥外是侧对着一未的,暖光只能照出他的轮廓,晦暗又锐利。 “还远没有到毛骨悚然的时候,医生。” 在中原中也的视野中,入野一未看不清表情的面容带来的感觉,竟然和森鸥外没什么太大区别。 不,区别还是有的,因为他们离得更紧,所以中也能感受到近在咫尺的气息。 一贯以来的淡漠,心怀某种秘而不宣的期待,并且毫不避讳地向听他说话的每一个人展示这份期待。 “如今的局面只会让人产生「中立」的想法,那是「最优解」没错,可局面永远不会是凝滞的。”他说,“那个搅乱局面的人不是您,也不是我。他准备好了旗帜,而我只是无法拒绝参与其中。” 对于森鸥外这个层次的人而言,这已经不算是暗示了。 他几乎是立刻想到了放在抽屉中的那份资料。 「松本清张」。 对话原本应该继续,可入野一未没有得到房间主人的允许,他已经决定结束此次谈话了,看向中原中也。 “中也,”他喊了名字,“辛苦你把我送下去。” 森鸥外没有阻拦。 电梯下降的时候,中也终于问出了属于他的疑惑:“你要写什么?” 一未有些吃惊:“一般人只会和医生先生一样,问我想做什么。” 中也哼哼:“你还能干什么,写些东西吧。” 入野一未拖长语调:“心态真好啊,中也。” “……不想回答就算了!” “大概是一个,和「旁观」与「中立」完全无关的故事吧。” 中原中也搞不懂这些作者脑子里的弯弯绕绕,在没看见被写下的故事前,他们口中的「主题」完全没有任何内容可言。 不过这也算是得到了回应,中也不再追问,而是突然提起:“话说,你一直把首领叫做医生。” “诶,这样不太合适吗?还是说我也应该喊他首领才对?” “不,我只是在想,其实你是不记得他叫什么吧,就和你一开始也不记得我的名字一样。” 入野一未:“……” 可恶,相当敏锐啊,羊圈恶霸! · 五天之后,由松本清张牵头的竞争式征文活动正式开始。 不仅是合作的实体杂志,包括网络上也刊登了这位作者写出的开篇,并开放了投稿渠道。 比起文章本身更受人关注的,是松本清张在末尾写下的话: 【感谢编辑先生能包容我的任性,让我在横滨写下这样的一则故事的开篇。】 【不为人知的一隅能掀开怎样的秘密,没有任何作者能预料到故事的结局。】 第(2/3)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