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97 北地儒宗-《北朝帝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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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彦深自幼聪明干练,热衷游走于权豪门第,最终也凭其才器而被司马子如举荐给了高欢,自此以后便开始了飞黄腾达。
熊安生却乏甚交际之能,唯是躬于学问,虽然也成为了饱读诗书、深研经义的一代儒宗,门人众多、享誉盛名,但在政治上却一直不甚得意。
历史上一直到了北齐河清年间,其人才被阳休之举荐为国子博士,但如今没有等到河清,北齐便被灭了,所以熊安生也是一直隐居不仕的处士身份,到了关中才被察授官职。
熊安生与赵彦深之间本来是乏甚交集的,两人的才能不同、擅长的领域也不同,一个是在朝的高官,一个是在野的儒宗,也鲜少会产生什么矛盾。
可是随着长安舆情将北齐人事弊病炒热起来,熊安生作为在野的宗师,讨伐赵彦深这种旧齐高官自然也就有了足够的理由和正当性。
所以在这舆情风波中,熊安生也不负众望的直接将矛头指向了赵彦深,痛斥其人嫉贤妒能,继而其门人弟子也都将赵彦深当作了一个声讨的对象。
世人对于有学问的人,特别是熊安生这种硕学鸿儒多多少少带有一定的滤镜,总习惯于将德行和学问挂钩。但熊安生这老先生,实在不能说节操有多高,或者说是南北朝这时代背景之下,其本身擅长的儒学经义政治变现困难,使其在行事上有种进退失据的笨拙感。
在南北朝时期,儒学属于是在野之学,无论南北统治者表面上多么尊儒崇道,但内心里都是不以为然。虽然不乏南北儒学宗室在朝为官,但细究之下,他们之所以任官,根源还在于他们本身的家世背景,而非所擅长的经义学术。
北朝范阳卢氏学术甚有可称,太原王氏王遵业也是一时儒宗,但他们的仕途主要还是因为他们出身五姓之家。诸如熊安生这种没有门资世祚传承的寒素之士,哪怕学养再如何深厚,在学界声名如何响亮,都不能直接兑换成政治资源,老于乡野乃是常态。
熊安生身上也是很有几个梗的,其中一个便是有人欺骗熊安生,言道乡里某村有古冢埋葬着晋朝河南将军熊光,距今已经有七十二世,本来有碑纪事,但被村人藏匿起来。然后熊安生信以为真,掘地寻找却不得,于是便连年诉讼。
冀州长史都被他搞得不胜其烦,做出判词说:“七十二世,乃是羲皇上人,河南将军,晋朝也无此官号。”认为熊安生这一番诉讼实在是没有常识和道理,但熊安生仍然不肯醒悟,还是带领着家人向着这古冢号哭不止。
在这件事情当中,熊安生表现的固然是迂腐固执、甚至可以称得上是愚蠢,别人说啥他就信啥,完全没有常识可言。
但事实上,这就是南北朝门第为重的一个真实写照,熊安生哪怕已经是北地儒宗、学名崇高,但仍然比不上从地里挖出一个不知死了多少世的当官祖宗对其人生帮助大。个人的努力,在以冢中枯骨为美的年代异常的苍白无力。
那些嘲笑熊安生的人,真的相信赵郡李氏祖宗能明确追溯到李牧、李左车,陇西李氏就是西汉李广确凿无疑的血亲后代?但就算是这样,这些骨头都烂成泥的古人又能传承给后人什么了不起的禀赋和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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